第七章 狂欢节的殉道者(第2/18页)
我们惊讶地发现艾米莱消失在教堂后面的阴影里。没有人想到要去追他。眼下我们最担心的是弗朗西斯卡,但她也已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我们束手无策,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我们在与这恐怖的现实格斗着,试图去理解它。也许就在那一刻,狂欢节的种子发芽了。我们或许能够借助这起骇人的事件,建立起更强的使命感,让善良发出光芒。
悲伤是驱动人群的发动机,威力巨大,也许比其他情感更强大有力。欢乐和悲伤,谁的威力更大?
欢笑是不是像在酸液里燃烧的镁一样转瞬即逝,而痛苦则像连着一根顽固不化的保险丝燃烧不息?欢乐消退后,悲哀逐渐袭来。好像只有痛苦才能赋予我们形状和实质。这个想法本身就是悲观者的欢愉。
弗朗西斯卡的展示结束后,我们的眼泪并没有立刻来临。我们惊呆了。没有出现即刻的骚乱,我们一下子见得太多,难以接受这个骇人听闻的终极展现。但泪水还是来到了,雨还在下,屋顶还在漏水,雨水还在陈旧的屋顶上寻找着新的裂缝,泪水夹杂着雨水冲刷着我们的面庞,把咸味带进我们嘴里,让我们联想到我们的海洋母亲,那些被她扔上沙滩并在上面行走的两栖动物,世界像无法阻挡的洪流,滚滚向前。
当人们手拉手相拥在一起的时候,温情泛滥了,泪水让大家左右摇摆,横膈膜紧缩。我们的愤怒还没有到达,但已经在路上了。它的到来将是展现我们另一种原始面貌的时刻。在这一天里,我们对自己有了出乎意料的认识。
惊人的清醒取代了吉安尼蛋糕激发的短暂兴奋和狂乱。弗朗西斯卡的伤痕像一座灯塔,照亮了我们的不安。
你们会以为我们将手拿铁皮和木棍冲出教堂,但我们只是一群经受了精神创伤,具有邪恶想象的受害者。除了艾米莱,没有人离开教堂。而艾米莱则在他那蚕茧般的潮湿床铺上,度过了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夜晚。他内心生机盎然的白昼被吓跑了,阴郁可怖的黑夜驻扎下来。每个响动都会引发一阵恐惧。来人了?他吓得不敢离开床铺,像一枚煮熟的鸡蛋一样藏在被子下面,被被子减弱的树枝断裂声变成了他自己的声音。
艾米莱在等待最坏的结果。当它来临时,其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夜幕降临后,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教堂里。有人已经一动不动地躺了好几个小时,不过现在的时间已不能用通常的时间概念来衡量,几分钟有可能等于几小时、几天。谁都不想回家。在经历了如此诡异的一天之后,我们变得麻木不仁。
弗朗西斯卡在我们中间走动着,但她并没有受到我们的影响。好像我们只不过是她的好奇心和困惑的载体。她正在墙上篆刻最后一个巨大的黑色椭圆,她最终的象征。其他人加入进来,把她的设计落实到墙上。这堵墙后来成了这座旧教堂遗留下来的一部分。尽管足不出户,我们还是需要某种纪念碑,用以提醒我们的起源以及走过的路程。
我们感到寒冷,有人点燃了几张长椅,教堂里燃起了零星的小火堆。没有了长椅的教堂显得更大了,有了更多的走动空间,我们很开心。你可以把自己在地上摊开。
烟雾还没有散尽。人们用烧焦的棍子在墙上做着标记,弗朗西斯卡混在他们中间。一群人在胡乱地涂鸦,在已经变成洞穴的教堂里做着各自的标记。蜷缩在我们的洞穴里,参悟着“同伴”这个词的含意。
阴郁的直觉
从教堂出来后,艾米莱直接回了家。他不知道该躲藏在哪里,只好躲在自己的床上。所以当那一刻来临时,我们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
或许是多年前与他亲爱的老爸玩捉迷藏游戏形成的本能,艾米莱试图不露痕迹地躺在床上,好像这张床仍然许有一个空洞的承诺,能让他消失在空气里。一种阴郁的直觉,蜷缩在被子下的艾米莱立刻就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