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0/22页)
“我永远不会忘记,有一张照片里她穿着,”斯沃斯基太太说,“一件有金色刺绣的白色晚礼服,围着貂皮头巾。那样优雅,我这辈子都不曾见过。有一出戏——叫什么来着?姑娘们,我们一起去看的。她穿着一套紫红的羊毛衣服,上身是宽松的,裙子上呢,是最迷人的那种涡卷的绣花式样——”
“对啊!还有那顶相配的带面纱的帽子。高顶的紫红毡帽,”昂特伯格太太说,“垂着皱皱的面纱。”
“还记得那出什么戏里头她衣服上的褶裥边吗?”斯沃斯基太太说。“没人像她那样用花边的。在黑色礼服上镶着双层的白色褶裥花边!”
“可是那名字西尔菲德,”谢塞太太还是要再问一遍。“西尔菲德是什么来头呢?”
“内森知道。问内森吧,”斯沃斯基太太说。“内森在吗?”
“他在做功课,”母亲说。
“问问他。西尔菲德是什么名字啊?”
“我以后再问他吧,”母亲说。
其实她知道的不少了,不必来问我——虽然是私下里得知的。自从我进了那个令人着迷的圈子,我就急着要和每个人说起它的点点滴滴。他们都穿的什么?吃什么?吃饭的时候都谈什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样子太华丽了。
在林戈尔德先生房前首次遇到艾拉的那个星期二是1948年10月12日。要不是棒球世界锦标赛就刚在周一结束,或许我就会出于对老师私人生活的尊重,看到他们兄弟俩正合力卸下纱窗就畏怯地从房前加快速度骑过去了,也不挥挥手打个招呼或喊上一声,就在街角向左拐上奥斯本街。然而巧的是就在前一天我刚在林戈尔德先生办公室那层楼听了广播里印第安队击败老波士顿勇者队的决赛。那天早上他带了一台收音机,放学以后,他请那些家里还没有电视机的学生——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直接涌出他第八节英语课课堂,沿着走廊,拥进英文系主任那间小办公室,听广播里的决赛,那时比赛已在布雷夫斯体育场开赛了。
自然,礼节所需,老远我就减慢车速,冲他喊道,“林戈尔德先生!昨天的事谢谢啦。”出于礼节我对院子里的那个大高个点头笑了笑。神情生硬地停下车,嘴巴发干,向他介绍自己。他直接说道,“伙计,好吗?”我吃了一惊,有点笨拙地回答说,那天下午他在礼堂,朝斯蒂芬·A.道格拉斯发出嘘声的孩子里就有我,当时斯蒂芬对着林肯宣称:“我反对黑人获得任何形式的公民权。【嘘声】我相信我们的政府是建立在白种人的基础之上。【嘘声】我相信它是为白种人而设,【嘘声】永远为白种人及他们的后裔谋福利。【嘘声】我赞成将公民权限定给白种人,反对将它给予黑人,印第安人,以及其他劣等种族。【嘘声。嘘声。嘘声。】”
不只是出于礼节,有一种更深更内在的东西(是雄心,要以自己的道德信念使自己为人欣赏的雄心)驱使我打破羞涩,告诉他,告诉在艾拉身上成为一体的那三个人——剧场中为爱国殉身的亚伯拉罕·林肯,广播中自然强壮的美国人铁林,和脱身自纽瓦克一个街区的野汉艾拉·林戈尔德,告诉他说是我煽动大家喝倒彩。
林戈尔德先生走下他二楼的公寓楼梯,浑身大汗,只穿着卡其裤和一双鹿皮鞋。林戈尔德太太就跟在他身后,摆出一罐冰水、三只玻璃杯,又上楼去了。就是如此:1948年10月12日下午四点三十分,一个炎热的秋日,我年轻生命中最奇异的一个下午,我把自行车撑好,和伊夫·弗雷姆的丈夫,《自由勇敢者》中的铁林一起坐在我的英文老师门前的台阶上谈论棒球世界锦标赛,鲍勃·费勒丢了两局——难以置信——而拉里·多比二十二球中击中了七球,他是美国联队中首位黑人队员,对他我们都很欣赏,不过不同于对杰基·鲁滨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