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午后经(第3/8页)

“可为什么人们总是把他们混为一谈,而且总说他们同样都是罪恶的呢?”

“我跟你说过了,让他们活下去的手段也是他们灭亡的原因。他们致富所依靠的是受到其他运动鼓动的贱民,那些贱民相信同一种动力既能引发造反又给人以希望;宗教裁判官把他们中一些人的错误嫁祸于另一些人,从而把那些人全部消灭,要是一种教派的人在他们的运动中犯下一桩罪行,那么其他任何运动的任何教派里的人都会被牵连在内。从道理上来说,是宗教裁判官们搞错了,他们把互相矛盾的教义混在一起;而从那些运动的追随者所犯的过错来说,他们又是对的,因为,比如当一个城市发起了阿诺德派的运动,那些过去曾经是卡特里派或是韦尔多派的人也会响应。多里奇诺的信徒们宣扬要在肉体上消灭世俗的教士和僭主,他们肆意实行暴力,而韦尔多派却反对暴力,小兄弟会也同样如此。我肯定,在多里奇诺修士的年代里,许多追随过小兄弟会和韦尔多派的人也加入了他的团体。贱民无法为自己选择他们的异端。阿德索,他们参加了那些自己家乡的、路过村子里的或者在广场上布道者的团体。他们的敌人采取欺骗蒙蔽的手段,把民众统统说成是异教徒,而他们也许同时宣扬弃绝性的欢乐和领受圣体,这是高明的传道艺术:把异教说成不过是叛逆意识及各种错综复杂的矛盾交织在一起形成的。”

“那么说,他们之间没有联系,由于恶魔的欺骗,一个贱民明明想成为约阿基姆派或属灵派的人,却可能误入卡特里派手里,反过来也是如此?”

“可并非如此。我们从头再来,阿德索。我可得声明,我想对你解释的事情,连我自己也难辨真伪。我想错误就在于首先相信有异端,然后,贱民参与其中(并被毁在其中)。事实上,首先是贱民的社会存在,然后是异端。”

“这怎么讲?”

“对上帝子民的构成你有明确的概念。一大群羊,有善良的羊,也有邪恶的羊,被凶猛的牧羊犬即武士们看守着,或在当政者、皇帝和僭主的权力控制之下,或在牧师、世俗的教士以及神的代言人的权力控制之下。形象清晰易见。”

“并非如此。牧羊人跟牧羊犬斗争,因为两者都想从对方手里夺得权力。”

“不错,正因如此,才使得羊群的性质难以确定。牧羊犬和牧羊人只顾相互厮杀,根本顾不上照应羊群。羊群中的一部分就被排斥在外了。”

“怎么排斥在外?”

“被边缘化了。农民不再是农民,他们没有了土地,或者他们的土地很少,不能养活自己。市民不再是市民,因为他们没有手艺,也不属于某个行会,他们地位卑微,是猎物。你在乡下偶尔见到过麻风病人的群体吗?”

“见过,有一次我见到上百个麻风病人在一起。形态怪异,皮肉溃烂发白,拄着拐杖瘸着走路,眼皮肿胀,眼球泛血,他们不是在说话或喊叫,而是像老鼠似的吱吱叫。”

“在基督徒眼里,他们是游离在羊群之外的另类人。羊群憎恨他们,他们也憎恨羊群。基督徒巴不得他们这些患麻风病的人统统都死掉。”

“是的,我还记得国王马克的一段故事,他判了美女依索尔德火刑,正要让她登上火刑架,来了一群麻风病人。他们对国王说,火刑是一种太轻的惩罚,还有一种更厉害的惩罚。那些麻风病人对国王叫喊道:把依索尔德交给我们吧,她是属于我们大家的,病痛烧灼着我们的欲望,把她交给你的麻风病患者吧!你瞧,我们的破衣烂衫都粘在了流脓的烂疮口上,她在你的身边享受着锦衣玉食和珍珠宝物,当她看到我们麻风病人住的院子,当她走进我们的陋室跟我们一起躺下时,她真的会承认她的罪孽,后悔自己没有被活活烧死在火刑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