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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就在她们脚下打了个地铺。

还是失眠。

应璟被村长夫妇的鼾声震得很难合眼。

她起来,轻轻推开门。

空气凉得沁人骨髓。

月光很亮。万物像被撒上银粉。

一面被月光照亮的湖水就在眼前。

万籁俱寂。

她有些感动。

狗醒了,突然狂吠起来。

她朝湖水走去,忘记了披上外套。

没有路灯,无需手电。

平底鞋走在土路上没有声响。她只听见自己的呼吸。

大概已过半夜,临近清晨了,有露水在悄然凝结,野草湿漉漉的。

湖水是有声音的,近了才知道。浅浅的一层浪,在洗刷岸边的石子。月光下的湖,呈现淡蓝色。湖面笼罩一层薄雾。

她坐下来,在一块大石头上。

把脚从鞋子里放出来,放入水中。

那冰冷蚀骨的感受,把她从一种近乎梦游的状态中拉出来。

一只大翅膀的鸟从湖面飞过。

她从未如此清醒。

第二天,小镇赶集。

应璟精神奕奕,一点也不像一夜未睡的人,走在明亮的阳光和带着点泥土味道的空气中。看摆在地上的蔬菜和水果、满地乱跑的小猪。和小孩一起蹲在地上,看小鸭子破壳。

她试图再次走到湖边去,却大白天地在树林里迷了路。昨夜明明轻松抵达了的。

广阔的田野。土路曲折。庄稼茂盛,野花烂漫。湖就在不远处。似乎每一条路都可以通向那里。可走到路的尽头,不是田坎,就是人家。又要折返。

不到半个小时,她的脚就酸了。说来惭愧,这些年,她真的很少走路。

其实前方有耕种的农人,但她不愿意去打扰。

突然有点相信,昨夜,也许是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奇的力量的鼓动下,才顺利走到湖边的。

她又累又渴,索性放弃了。在野草丛中坐了下来。云在头上,风在身边。她的脸被晒得有些发红。

坐了一会儿,她又躺下来。听着风声穿过草叶,进入耳朵。天空向她敞开。简单朴素的欢愉,充盈她的内心。

然后她听到了歌声。

翻身起来一看。

一个女孩在不远处的地里劳作,是她在唱着歌。

应璟去和她打招呼。

我能到你家喝口水吗?

女孩站起身,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抱起她采好的一捆植物,对应璟说:你跟我来。

她家就在旁边。一座古旧的民居,两层楼,大木门,小院里小鸡跑进跑出,墙角堆着的农具和柴火上沾着鸟羽和鸡粪。一棵正在开花的树沐浴在阳光下,蜜蜂嗡嗡,生机勃勃。站在树下,就可以看见湖水。

这棵是什么树?

樱桃。

花真漂亮。

是啊,果子也非常好吃。

女孩在院子角落的水缸上取过一个瓢,然后拧开一个水管,哗哗接了半瓢水递给她,你先解渴,我慢慢烧水泡茶给你喝。应璟接过瓢,有些迟疑。她从来没有喝过水管里流淌出来的水。

放心喝吧。山上有个龙洞,里面冒出两股水,这么大!——她比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形——这水是从那儿引过来的,真真正正的矿泉水,甜得很!

应璟放心喝了,一通饱饮,果然清凉甘甜。

女孩笑了,把刚从地里摘下来的一堆绿色嫩叶放在缸边冲洗。

这个是什么?

薄荷。

野的?

对,我们从野外摘回来种的。

应璟仔细观察这个姑娘,面部的线条很美,尤其是鼻尖,精巧好看。

女孩叫花衣,她用新鲜的薄荷泡茶给应璟喝。交谈中,应璟知道了,十几年以前,花衣的父亲外出打工,带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回来,生下了花衣,但是没过多久,那个女人受不了乡下寂寞,就跑了,花衣的父亲外出去找她,从此杳无音信。花衣和奶奶一起长大,奶奶省吃俭用,供她念书。念到了初中毕业,因为要去县里念高中,她舍不得离开奶奶,就辍学了。去年,奶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