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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问起这些年的情况:小舅和小舅母年龄大了,做过手术,现在都退居二线。小舅找了一个看门保安的工作,店铺交给灿来经营。小舅说:“灿现在是一家之主。”说完看了一眼正抱着孩子玩的灿,我也看过去。要是搁到以前,真的很难想象灿会成为一个家庭的核心。渐渐的,两个老人,还有孩子,都需要灿和秋香来养。店铺的生意在网络时代越来越不好做了,他该怎么撑起这个家呢?我不知道。

为了赶回家的第一班车,天微微亮,我就醒了。提前跟小舅他们说了,我走得早,让他们不用特意起来送我。我收拾好行李后,到了客厅,灿已经在那里等我了。他二话没说,拎起我的包裹。夜色尚未完全退尽,抬头看天上,还有半片白净的淡淡月亮和几颗似有似无的星点,空气清冷湿润。他在前头走,我跟在后面。他的影子拖到我的脚下,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月光下比影子长短的场景,不禁笑出了声。他回头疑惑地问我笑什么,我说了,他想了想摇头道:“我一点儿都记不起来咯。”我又说起以前在山顶看星空的事,他也不记得了。

我问他还记得什么,他想了想,“我记得你做的那盘青椒炒豆豉,好吃得要命。吃到一半,你说不能再吃,再吃就没有了。你还说等我下一次来你家,你专门做给我吃。”我记得这件事,“可惜之后你再也没有来我家了。”他抿了一下嘴,“是的咯,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们走到等车的地方,月亮越来越淡,星星已经消失,太阳渐渐升了起来。我们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沉默在我们之间变成固体一般的存在。我希望车子快点儿来,好结束这样的沉默;又希望车子慢点儿来,哪怕这样一起等着,也是好的。

街上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一辆两辆车子飞速地跑过。路对面有块路牌,显示从这里到长江大堤还有多远距离。我说:“这里离长江好近。”他突然冒出来一句,“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这也是我们过去常背诵的诗句,用到这里意外地贴切。车子终究还是来了,我上去后,他把行李递给我。我说:“你要多保重啊。”他挥挥手,“好,你也是啊。”车子开动了,过了一会儿我回头看,他还站那里,没有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