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通姆巴拉游戏(第4/7页)
玩通姆巴拉时,或是在平常的一个夜晚,当我们安宁地看着电视时,当我把凯斯金家里的一个物件(比如多年后达到一个可观数字的、带着芙颂手上味道的勺子)装进口袋时,内心里那种稚气单纯的情感会消失一段时间,那时我会感到一种自由,我明白自己将可以随时起身离开那里。
1980年的除夕夜,我把在订婚那天的最后一次约会上,自己和芙颂一起喝威士忌的古董杯子(我外公艾特黑姆·凯末尔留下的纪念品),作为一个制造惊喜的奖品拿去了他们家。1979年以后,我从凯斯金家拿走一些小玩意儿,然后再给他们带去一些更贵重的礼物,因为就像我对芙颂的爱情那样,这成为了一件不言而喻被接受的事情,因此在笔、袜子、肥皂那样的小礼物中间出现一个只有在拉斐·珀尔塔卡尔的古玩店里买到的贵重杯子,也就不足为奇了。然而让我伤心的是,当塔勒克先生赢了通姆巴拉,内希贝姑妈拿出奖品时,芙颂竟然没发现这个带着我们爱情最悲伤日子印记的杯子。还是她想起来了,但因为气我的鲁莽(费利敦和我们一起过了那个除夕夜)而假装不知道呢?
在此后的三年半时间里,只要塔勒克先生喝拉克酒时拿起那个杯子,我就想去回忆和芙颂最后一次做爱时的幸福,但就像不能去想一个被禁问题的孩子一样,在凯斯金家的餐桌上,当我和塔勒克先生坐在一起时,我当然是不能那么做的。
物件的力量,以及积淀在其中的回忆,当然也取决于我们的幻想力和记忆力的表现。别的时候我绝不会对它们感兴趣,甚至会觉得这些低俗的放在篮子里的埃迪尔内肥皂,用肥皂做的葡萄、木梨、杏子和草莓,因为成为了游戏的奖品,才会让我想起除夕夜感到的深切安宁和幸福;我在凯斯金家餐桌上度过的那些神奇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们人生那慢慢流淌的温和的音符。但我真诚而朴实地相信,这些情感不单单属于我,多年后见到这些物件的博物馆参观者们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为了给我的这个信念再举一个例子,我在这里展出那些年除夕夜开奖的新年特别彩票。内希贝姑妈也像母亲那样,每年买一张在12月31日晚上开奖的彩票,把它当做通姆巴拉的一个奖品。无论是在我们家,还是在凯斯金家,对于得到那张彩票的人大家会异口同声地说同样的一句话:
“太好了,今晚你真幸运……看看,说不定你还能中大奖呢。”
1977年到1984年的八年除夕夜里,因一个奇怪的巧合,芙颂竟然六次得到了彩票。但等到当夜抽奖结果在收音机和电视里宣布后,依然因为一个奇怪的巧合,她没中到过任何的奖金,包括最小的“保本”奖。
无论在我们家,还是在凯斯金家,在赌博、运气和人生的问题上(特别是塔勒克先生和客人们玩纸牌时)有一句总会被重复的警句。这句话同时也是对输家的调侃和安慰。
“赌场失意,情场得意。”
所有人都会在合适时机说的这句话,我是在1982年的除夕夜,电视直播并由安卡拉第一公证处公证的抽奖结果宣布后,在芙颂仍然没中到任何奖金时,带着醉意和不假思索说出来的。
“鉴于您在赌场的失意,芙颂女士,”我模仿着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优雅英国绅士的口吻说,“您将在情场上得意!”
芙颂也像电影里的一个聪明、文雅的女主角那样,毫不犹豫地说:“凯末尔先生,对此我没有任何怀疑!”
1981年底,因为我相信,横亘在我们爱情前面的障碍几乎被我跨越了一半,因此一开始我认为这是一句可爱的玩笑话,但第二天上午,1982年的第一天,当我彻底从酒精里清醒过来,和母亲一起吃早饭时,我恐惧地想到,也许事实上芙颂说的是一句双关语。因为“情场得意”所暗示的幸福,很显然并不是芙颂日后离开丈夫和我在一起生活的幸福,而是另外的一样东西,从她那调侃的语气里我明白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