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4页)

他有些头痛,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头痛过。他不禁琢磨,这是不是由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气引起的。其实更有可能是担心所致。革命以后,他想,便不会再有头痛。

布丽吉特的家里会有她送来的字条吗?他在脑海中想象着。“亲爱的科切辛斯基先生,很抱歉,我今天不能赴约了。您忠实的,夏洛特·沃尔登小姐。”——不,绝对不会那样写的。“亲爱的费利克斯,奥尔洛夫亲王住在俄国使馆海军专员家中,地址是威尔顿街25A号三楼,左侧临街的卧室。您诚挚的朋友,夏洛特。”——这样写还差不多。“亲爱的父亲,是的——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我被我‘爸爸’锁在房间里了,求求你来救救我。爱你的女儿,夏洛特·科切辛斯基。”——别异想天开了。

他到了科克街,往马路两端看了看。房子周围并没有警察守卫,酒吧门口也看不见着装低调的壮汉在看报纸,看样子很安全。他的心提了起来。能受到女性的盛情欢迎,总是令人心情愉悦,他心想,无论是夏洛特那样身材纤瘦的年轻姑娘,还是布丽吉特那样肥胖的老太婆。我这辈子跟男人共处——或者独处——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他敲响了布丽吉特的门。等待开门的那段时间里,他低头往自己先前居住的地下室窗户瞥了一眼,看见窗户已经挂上了新窗帘。这时门打开了。

布丽吉特看见是他,露出了开怀的微笑。“原来是我最喜欢的国际恐怖分子,天哪,”她说,“进来吧,亲爱的。”

他走进了她的起居室。

“你想喝些茶吗?天气真热啊。”

“来一杯吧,谢谢,”他坐下说,“警察来找你麻烦了吗?”

“有个官阶挺高的警察把我盘问了一番。看来你是个要犯啊。”

“你怎么和他说的?”

她一脸轻蔑地说:“他忘了把警棍带来,所以他从我这儿什么也没问出来。”

费利克斯笑了:“你有没有收到过一封信——”

但她仍在自顾自地说话:“你想住回你那个房间吗?我已把它租给另一个人了,不过我可以把他赶走——那人蓄着连鬓胡子,我最受不了连鬓胡子。”

“不,我不想要我的房间——”

“你睡得不好,我从你的脸色就看得出来。”

“说得没错。”

“不论你到伦敦是干什么来的,你都还没完成任务呢。”

“是还没。”

“准是出了什么事——你有点儿变了。”

“是的。”

“出什么事了?”

忽然有了一个能够倾吐秘密的人,他不由得心生感激之情:“很多年以前,我曾有过一场地下情。那女人生了一个孩子,但我并不知情。几天前……我遇见了我的女儿。”

“啊!”她望着他的眼神中饱含同情,“你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有那么多心事了,如今还要加上这一桩。她就是给你写信来的那个人吗?”

费利克斯满足地哼了一声:“真的有信啊。”

“我猜你就是为这封信才来的吧,”她走到壁炉前,把手伸到座钟后面,“看来这个可怜的姑娘是跟压迫者和暴君一起生活喽?”

“是的。”

“我一看信封上的饰章就猜出来了。你运气真不怎么样,是不是?”她把信递给他。

费利克斯看见了信封背面的饰章。他撕开信封,里面装着两页信纸,上面的字迹既整洁又清秀。

沃尔登庄园

7月1日,1914年

亲爱的费利克斯: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已经在我们约定的地点白白等了很久。实在非常抱歉,我让你失望了。倒霉的是,我星期一和你见面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于是他们就认定我有一个秘密的情人!!!

若她因此受到了责罚,她的情绪看上去还挺乐观的,费利克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