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他们个个 都在寻找好心情(第3/5页)
从照片传过来一个声音说:
“你永远不会知道的。你给我编造的一切都只是些童话故事。但是你的这些童话故事我喜欢。即使你把我说成个杀人犯,把一个青年溺死在河里。一切都教我喜欢。继续说,阿兰。你说吧!尽管想象吧!我听着。”
阿兰想象:他想象父亲压在母亲身上。交媾前她警告他:“我没有吃药,小心啊!”他要她放心。她于是毫不怀疑做了爱,后来当她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愈来愈享受那份欢乐,她开始叫:“小心啊!”然后:“不!不!我不要!我不要!”但是男人的脸愈来愈红,红得令人反感,她推开那个紧紧抱住她的笨重身体,她挣扎,但是他搂得更紧,她突然明白这在他不是兴奋之下的盲目行动,而是意志,冷静盘算后的意志,而这时在她心里引起的是超过意志的恨,尤其这场斗争失败后更是一种心狠手辣的恨。
阿兰也不是第一次想象他们交媾,这交媾把他催眠,让他想到每个人都是在其被孕育那一秒钟的翻版。他站在镜子前面,观察自己的面孔,要在上面找到让他出生的同步双重恨的痕迹:男人的恨与男人在高潮时女人的恨;性格温和、体格健壮的恨匹配性格勇敢、体格娇弱的恨。
他心想这双重恨结出的果实只可能是个赔不是的人:他温和细心,如同他的父亲;他一直是个外来人,如同母亲对他的看法。这个既是外来又是温和的人,按照不可更改的逻辑,注定一辈子要向人赔不是。
他瞧着挂在墙上的那张脸,又一次看见那个女人:神情颓丧,穿着湿裙子坐进汽车里,避人耳目从门房前面溜过,登上楼梯,赤脚走进公寓,在那里一直住到外来人脱离她的身体。几个月后,她再把他们两个都抛弃。
拉蒙到鸡尾酒会时心情很不好
尽管在卢森堡公园见面结束时,拉蒙有过同情的感觉,但是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达德洛属于他不喜欢的一类人。是这样,即使他们两人尚有共同之处:喜欢语惊四座;出人意表说出一个有趣的想法;众目睽睽之下勾引女人。除了拉蒙不是一个那喀索斯。他追求成功但是又怕招人嫉妒;他喜欢受人欣赏却又远离崇拜者。自从他在私生活中遭遇几次伤害,尤其从去年起他不得不加入到死气沉沉的退休者队伍,他的谨言慎行变成了对孤独的爱;他的非正统言论从前使他充满朝气,如今把他变成了一个不切合实际、脱离时代,因而也是年迈的人,尽管表面还不至于如此。
所以他的老同事(还没退休)邀请他参加鸡尾酒会他决定谢绝,只是等到夏尔和凯列班向他发誓说,唯有他的光临才使他们还可忍受那份愈来愈乏味的服务员工作,他才在最后时刻改变了主意。可是,他到得很晚,在一位客人发表大捧主人的演说之后很久。公寓里挤满了人。拉蒙不认识一个人,他朝着长桌子走去,他的两位朋友在桌子后面提供饮料。为了驱散坏心情,他跟他们说了几句话,要模仿巴基斯坦语的嘴唇动作。凯列班也用同样的嘴唇动作给了他一个正版回应。
然后,他手拿一杯酒,心情依然不好,在陌生人中间走来走去,有几个人朝着前厅的门转身,他被这阵骚动吸引。一个女人出现在前厅,身材修长,貌美,五十岁左右。她头向后仰,好几次把手插入头发,姿势优美地挽起又放下,对着每人脸上露出楚楚动人的表情;客人中谁也不曾见过她,但是个个都根据照片认识她:拉弗朗克。她走到长桌子前停下,俯身,注意力非常集中地向凯列班指她爱吃的各种不同的开那批。
她的盘子立刻放满了,拉蒙想到达德洛在卢森堡公园跟他讲的事:她不久前失去了热爱的伴侣,多亏上天的一项神奇指令,在他去世的时刻她化悲痛为欢乐,对生的欲望百倍增长。他观察她:她把开那批往嘴里塞,脸因用力嚼而动作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