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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层人少,偶有白大褂经过,皮鞋底嗒嗒作声。一只一只壁灯,从白墙上蜿蜒出去,至尽头,断在玻璃窗前。一扇阳光透入,楼梯闪光。栗色的红椿木扶手,盘旋而上,终至看不见。宋没用等得发闷,饿起来。饿过头,又犯困。便躺倒在长椅上,缩起两只脚。

她已很久没有睡整觉。榔头夜夜痛醒,詈骂婆娘。婆娘转而骂女儿。二丫头顶嘴,母女争吵,竟至动起手来。盆子,铲子,咣咣响。母亲奈她不得,掉头踢打小女儿,还拿鞋板甩她,“让你装睡,明天没得饭吃。”

此刻,拳脚落下,居然不痛。宋没用窃喜,一动不动。母亲骂将起来。骂一晌,忽道:“糟了,你爸死了。”宋没用惊醒,脑袋嗡嗡胀痛,不知身在何处。啊呀跳起来,左顾右盼,见钱袋子落在椅脚边。慌忙捡了,捏一捏,塞在口袋里。

她蹑手蹑脚,去倒数第二间。门开着,房中无人。她以为记错,又到隔壁,扒着门板听,也没人。转了个遍,想下楼找,怕和父亲失散,只得坐回长椅上。

走廊彼端,阳光渐渐转红,钢窗的影子斜打在墙壁上,仿佛一格一格牢笼。走廊这头更暗了。有人喊:“家属,家属,家属。”片刻,宋没用意识到,是在叫自己,砰地站起来。一个戴圆眼镜的白褂中国女人,走近问:“宋榔头家属?”点头。“请到五楼去,手术做好了。”宋没用慌慌张张跟上。“病人手腕骨折太久了。现在感染严重,只好截肢。”宋没用听不懂,觳觫起来。“他坚持说一个人来的,没有家属。刚才问了玛丽亚嬷嬷,才晓得你在这里。病人刚醒,麻药劲道还没过,你留意一下。”宋没用觉得“麻药”耳熟,似听父亲说起过。念头一转,以为是鸦片,胫股皆软,颤声道:“他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