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4页)
从兴安街往宫门去,所有适合伏袭马车的位置,这是离广泰楼最近的。
那些恶匪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精细人,大概胡乱把人砍上一顿也就跑了,不会仔细检查,她等在这里,也许就有机会在人断气之前把人捡走,送到庄府去。
庄府的人是仰仗他吃饭的,总会想法子救他。
也不知是她的运气,还是庄和初的善报,她溜进这巷子的时候,昨晚还睡在这里的几个叫花子全都出去找饭吃了。
她顺利地把自己扣进这只破柳条筐,刚狼吞虎咽把那俩包子吃完,就听见远远从街上传来厮杀声。
不多会儿,便有脚步声自巷口疾奔过来。
千钟扒在柳条间的缝上看,一眼就认出来,跑来的正是昨晚广泰楼院里的那个老五。
那五大三粗的恶匪好像见了鬼似的,一张脸吓得煞白,玩命地跑。
还没等千钟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把大刀像活了似的,凌空追来,一刀准准把他扎了个透。
目之所及,那把刀飞来的方向就只有一个人。
小巷曲折幽深,巷尾促狭,疾风骤雪灌涌进来,如同困兽一般,在其中来回冲撞不休,发出阵阵骇人的怒吼。
漫天大雪将天地融为一色,浑如一张素白的画纸。
那人的面貌身形也被风雪模糊了些许,恍惚间看着,也如在画中。
不过不是什么好画。
窄巷高墙下,疾风骤雪打着旋儿,掀得他衣袂不住地上下翻飞,凝在大氅毛尖儿上的雪片被血污打湿,远远看过去,通身玄黑上浮着一层亮晶晶的殷红。
如炼狱洞开,鬼煞现世。
好像就是她在等的那人。
但与方才在包子铺前仗义出手,还给她赏饭的“好神仙”,又似乎只是模样长得一样而已。
“大……大人?庄大人?”
千钟正呆愣着,忽见那道身影晃了晃,似是再也受不住风雪侵袭,朝一旁栽倒下去,所幸及时伸手撑住了墙,堪堪稳住身,总算没倒在地上。
“大人!”
千钟顾不许多,疾奔上前,刚要伸手去扶他,忽又想起些什么,忙缩回满是脏污的手,在自己身上使劲儿蹭了又蹭,才扶上他的臂弯。
“大人您……您伤着了吗?我送您回府,我知道有近路——”
庄和初合目蹙眉,微微摇头,似是在强忍着什么痛楚,血色淡白的面颊上眼看着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人也摇摇欲坠。
离近了看,便没了那令人心惊的煞气,只觉得这人如雪塑的一般,随便碰碰就要碎了。
“这附近有巡街的京兆府官爷,他们一会儿就巡到这边了,您——”
“都站着别动!”
千钟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洪钟般的大喝震断了。
伴着这声喝,十数人呼啦啦地一拥而至,个个人高马大,缁衣佩金刀。
这不是京兆府巡街官差的装束。
是裕王府的侍卫。
为首的是个年约三十的男人,虎背蜂腰,满脸胡子拉碴,一身皱巴巴的黛蓝劲装不知几天没换过了,通身笼着一股浑浊的酒气,连这般风雪都吹不散。
唯独他的腰间没有佩刀,只挂着一只磨得不辨原色的旧酒囊。
千钟认得这个男人。在皇城街面上讨生活的人都认得这个男人,京兆府司法参军,谢宗云。
这些日子就是这个人在负责满城搜捕那些西北恶匪。
方才那声大喝就是他喊的。
千钟悚然一惊。
买通一伙西北恶匪还嫌不够,竟还安排了这么一群鹰犬围追堵截,裕王怕是铁了心要取这人的命。
想把他救走,这会儿是不可能的了。
“大人,是京兆府的谢参军!”
千钟还是小声与他提了个醒,才赶忙跪伏在地,缩成不显眼的一小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