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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利亚唱完后陷入沉默,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海伦娜知道他的思绪已飘到远方,便由得他去。她伸出一只手臂环抱他的胸膛。

哐当——哐当——哐当——哐当——

听起来仿佛有人在后头追赶,要追捕他们。

她心中害怕。她并不那么害怕未知的前方,而是害怕自己偎依着的陌生男子。如今他靠得这么近,过去她保持距离看到和习惯的一切似乎全都消失了。

她聆听他的心跳,但火车驶过铁轨的声响太大,她只好信任他体内有一颗跳动的心。她对自己微笑,一波波喜悦的浪潮冲刷着她。多么美妙的疯狂行径啊!她对他一无所知,而他很少提及自己的事,他对她说的只有这些故事而已。

他的军服有发霉的气味,她突然想到,这也许正是一个士兵躺在战场上死亡或曾被埋葬一阵子之后,军服上才有的气味。但这些念头是从哪里来的?她紧绷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已经相当疲倦了。

“睡吧。”他说,回应她的思绪。

“好。”她说。她周围的世界逐渐缩小,只依稀记得远处传来空袭警报。

“怎么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感觉到乌利亚晃动她的身体。她跳起来。走道上一名便服男子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们被逮到了。

“请出示车票。”

“哦。”她惊呼一声,努力恢复镇定,却狂乱地在包中翻找,同时感觉到列车员正打量着她。最后,她终于找到那两张在维也纳买的黄色硬纸车票,递给列车员。列车员仔细查看车票,脚跟随着火车节奏晃动。查票的时间长得超过海伦娜的忍耐程度。

“你们要去巴黎?”列车员问,“两个人一起去?”

“没错。”乌利亚说。

列车员是位老先生,眼睛望着他们。

“我听得出你不是奥地利人。”

“对,我是挪威人。”

“哦,挪威。听说挪威很漂亮。”

“对,谢谢,可以这么说。”

“所以你自愿从军,替希特勒作战?”

“对,我被派到东部战线的北边。”

“真的?北边哪里?”

“列宁格勒。”

“嗯。现在你要去巴黎,跟你的……”

“女朋友。”

“女朋友,原来如此。休假?”

“对。”

列车员在车票上打个孔。

“你是维也纳人?”列车员问海伦娜,并把车票还给她。她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你是天主教徒,”列车员说,指了指她脖子上挂的十字架,十字架正躺在她的衬衫上,“我太太也是天主教徒。”

列车员仰身向后,朝走道瞄了一眼,然后转头问乌利亚:“你女朋友有没有带你去看维也纳的圣斯特凡大教堂?”

“没有,我一直躺在医院里,很遗憾,我没什么机会参观维也纳。”

“原来如此,是不是天主教医院?”

“对,是鲁……”

“对,”海伦娜插嘴说,“是天主教医院。”

“嗯。”

他为什么还不走?海伦娜不禁纳闷。

列车员又清了清喉咙。

“还有什么事吗?”乌利亚终于问道。

“我知道不关我的事,不过我希望你们没忘记,要把休假的证明文件带在身边。”

文件?海伦娜心想。她跟父亲去过两次法国,从没想过他们除了护照还需要带其他证明文件。

“对,小姐,对你来说不成问题,不过对这位身穿军服的朋友而言,就必须随身携带证明文件,上面注明他的所属单位和目的地。”

“我们当然有文件,”海伦娜脱口而出,“你不会以为我们没有证明文件还出来旅行吧?”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列车员忙解释,“我只是想提醒你们而已。前几天……”他目光移到乌利亚身上,“他们逮捕了一个年轻人,那人身上没有任何文件能证明他可以任意旅行,结果被当成逃兵。他们把他带到月台上,当场就枪毙了。”